他們先愛上彼此,然後用了七年半的光陰、超過三十萬公里的飛行里程,
來學會信任對方──跟自己。



如雪後晴日般清澈明亮的愛情故事
近百名部落客感動推薦

「詼諧機智、引人入勝!我給予最高評價。」
Big, smart, absorbing! I could not recommend it more highly.
──詹姆斯‧傅瑞/暢銷25年寫作經典《超棒小說這樣寫》作者


【書籍介紹】

大三暑假,喻笙寒來到貴州一處有數千年穴居歷史的苗族石窟,進行人類學的田野調查。然而罕見的地形與幽暗的光線,讓她所拍出來的照片完全失真,為了解決拍攝困難,她在網路上輾轉結識了有類似攝影經驗、正在芝加哥進行珠寶創業的文以舫。

兩人越洋連線,一個現教、一個現學,攜手完成了這項計劃。

過程中,笙寒慢慢喜歡上以舫,不自覺收斂自己固執的性格,身段也變得柔軟;以舫也動了心,但性格保守的他,極少言及私事。就這樣,兩人都真心相待,卻也在不經意間,留給對方錯誤的印象。

本已慢慢靠近的兩人,卻在一場風雪跟一段誤會的雙重打擊之下,整整失聯五年,直到一封來自芝加哥大學的入學許可,才讓笙寒再度來到以舫所居住的城市。

面對塵封已久的記憶與情感,兩人該如何跨越這道心靈鴻溝?橫亙在他們面前的最大阻撓,竟以意想不到的姿態現身──


「再把時間浪費在後悔這件事情上,我會看不起自己。」

 

【作者介紹】 

懷觀

高雄人,二十歲前沒出過國,第一次出去之後,便在美洲居住十年。為人循規蹈矩,因此特別愛看故事裡主角肆意不羈;熱愛幽默奇幻文風,卻堅持筆下世界需比真實更加嚴謹。投入寫作後發現敲鍵盤不難,難的是如何以文字帶領讀者,進入另一個世界。



【精彩試閱】

23 等我

  經過四個多小時半夢半醒的飛行,將近中午時分,飛機在芝加哥降落。

  步出機艙後,笙寒慢慢開始覺得不對勁。機場裡人擠人,無論步道角落抑或商店外頭,隨處可見旅客像難民一般,靠牆坐在地板上,大部分人雙目無神,有的猛打盹,還有少數人乾脆躺在地板上枕著行李睡起覺來。

  為什麼這麼多人都被困在機場?

  她不自覺加快腳步,沒多久,便到了行李轉盤處。

  此地人更多,人心似乎也更惶惶,話語聲讓寬廣的空間像個剛被捅一刀的馬蜂窩,嗡嗡嗡地充滿迴響。笙寒抱著雪衣,等了十來分鐘,對兩名來搭訕的男子搖頭說「不,謝謝,我不想喝咖啡」後,告示板出現了「聯合航空七一二號班機行李延遲」字樣。

  那是她的班機,所以,要等上一會兒才能拿到行李了。

  她看錶,不到下午一點,還早,機場混亂應該不至於影響到她的旅行計畫。反正閒著也是閒著,笙寒索性學其他旅客,找了根柱子就地坐下,取出筆電,連上網路。

  她先進入自己電郵信箱,殺了五、六封廣告,接著又連上芝加哥地鐵首頁,開始研究交通路線。

  任何大都會的公眾捷運系統,都是對人類理解力的一大考驗。她正一行一行仔細看,深怕漏掉任何資訊,突然間,某個應該正在天上飛的代號,登入通訊軟體。

  W3:妳在哪兒?

  寒:芝加哥啊,你這麼快就到紐約啦?

  W3:妳居然到了?我剛被趕下飛機。

  寒:!

  寒:發生什麼事?

  W3:等下再說,妳手機號碼多少?

  笙寒給出自己的號碼,正繼續打字,以舫已下線,而下一秒,她雪衣口袋裡傳出一陣鼓聲。

  手忙腳亂掏出手機,緊接著,那個只聽過一次的低沉嗓音,在耳邊響起。

  「寒,妳在芝加哥哪裡?」以舫的語調裡夾雜了一絲焦慮。

  「還在機場等行李。」他的情緒感染了她,笙寒急急又問:「你有沒有事,怎麼會被趕下來?」

  「那班飛機所有乘客都被趕下去了。」以舫輕笑:「天候太差,飛機無法起飛,機長廣播要大家離座的那一刻,我差點沒起立鼓掌。」

  「鼓掌幹麼……啊!」她問到一半,雙眼陡然發亮─他不必離開芝加哥了!

  像是回應她未出口的思緒一般,他馬上說:「對啊,可以請妳喝下午茶了,不過不是今天。妳拿到行李後,在出口附近等一下,別走遠,我十分鐘內一定到。」

  等一下……等他?

  雖然還搞不清楚狀況,笙寒已衝口而出:「好。」

  她看著自己,又補充:「我穿米色雪衣、卡其褲、球鞋……呃、以舫,你穿什麼?」

  「別擔心,我會認出妳來的。」那個如大提琴般撩人的音色,以十足的自信這麼回答。

  笙寒還想再說兩句,卻發現自己的行李箱,赫然出現在前方履帶上。她匆匆奔去,提起行李,再把手機放到耳畔時,對方已經斷線了。

  回撥?還是趕去跟他碰面?

  大腦一時半刻還拿不定主意,身體卻已做出決定,笙寒邁開步伐,往出口方向前進。

  人擠得跟百貨公司週年慶大搶購現場一樣,缺乏秩序的程度也不相上下,她隨著人潮半推半走通過出口,卻怎樣都無法逆流而上,回到出口處的門邊。

  笙寒只好找根最近的柱子立定。站穩後,她踮起腳,舉目四顧,廳內萬頭鑽動,通往室外的玻璃旋轉門像是要被人和行李塞爆,而外面等計程車的隊伍,已排得望不見盡頭……

  這種場面,以舫要怎麼找到自己啊?

  還正茫然,下一秒,曾經兩次藉由電訊聽過的聲音,如今真實飄盪在身後的空氣中。

  「寒?」

  所有嘈雜一點點從耳邊消退,像潮水逐漸遠離岸邊。笙寒慢慢轉過身,一名身材高挑、有雙狹長鳳眼的男子,就站在後方,靜靜望向她。

  他穿著淺灰色襯衫、鐵灰色西裝褲,外頭罩一件純黑色牛角釦及膝長大衣,眉目跟衣著同樣精緻,純就外表,的確跟網路上以舫給她的印象一樣……

  可是,氣質不對!

  不是說眼前此人氣質不佳,正好相反,他光這麼簡簡單單站著,就自然而然透露出優雅,像個天生的貴族一樣。然而,這份優雅帶著一種如冰似火般、極端而激烈的氣息,跟她心目中那個暖暖的、溫和的W3,根本完全相反……

  真的是他?

  她還是不知所措,只見對方淺淺一笑,伸出手,又開口:「幸會,我是文以舫。」

  他有雙非常好看的手,十指修長,笙寒迷迷糊糊地也伸出手,卻在指頭相觸的剎那,才察覺自己伸錯手……

  她猛然放掉行李箱,把左手縮回來,右手伸出去,用力地跟對方握了一下,然後規規矩矩地站好,張大眼睛望向他。

  下一刻,文以舫的嘴角微微上揚。

  這種毫無防備的模樣,果真是她。

  沒想到,她本人竟比頭像照片還亮。

  他迅速壓下驚豔,冷靜地開口:「寒,根據氣象預報,今天從中午起,芝加哥地區將慢慢籠罩在暴風雪勢力範圍之內,不管妳原本的計畫是什麼,統統得取消,只能待室內,別亂跑……聽懂了嗎?」

  講到最後,他還是忍不住,伸出手,將對方落在眼上的一縷髮絲,勾到耳旁。

  沒辦法。她一臉無辜、雙眼迷濛望著自己的模樣,讓人打從心底生出碰觸的欲望。

  他這麼一碰,倒把笙寒碰醒了。

  她無意識地退後半步,應了聲「懂」,趕緊解釋接下來找人看房子拿鑰匙的計畫。

  然而,才講到一半,他就再度打岔:「我載妳去。」

  「啊?」她抽電腦的手停在半空中:「其實你只要告訴我,地鐵到底怎麼搭就可以了……」

  「紫線跟紅線都在半小時前,因為軌道來不及鏟雪,所以時刻表大亂。」他走上前,接過她手上的行李,指著門外:「妳不會以為,這種奇觀每天都會在芝加哥發生吧?」

  「誰曉得呢。」笙寒瞪著計程車招呼站的人龍:「我第一次來啊。」

    §

  初相逢的困惑與陌生感,經過這一小段對話,已消散大半。他們一同擠出機場大廈,兩人邊走邊聊,等邁入停車場時,笙寒已說完自己預定的行程。

  以舫原本一直含笑聽她絮叨,只偶爾插一、兩句話,但聽到最後兩天,她打算走訪郊區的植物園與天文台時,他從頭到腳將笙寒看了一圈,問:「妳就穿這樣出門?」

  笙寒也跟著看了自己一遍:雪衣、厚卡其褲,外加配成一套、毛絨絨的毛線帽跟毛線手套……有什麼不對嗎?

  她點頭,他卻馬上搖頭:「不夠。在『風寒效應』下,想在室外雪地走久,需要不透風的帽子、手套、大衣……」他再瞄一眼她的帆布鞋,補充:「鞋子也得防水才行。」

  「風寒效應?」那是什麼?

  於是,接下來的幾分鐘,變成了氣象名詞解釋課。以舫簡潔地說明,因為流動的冷空氣會迅速帶走物體表面的熱氣,所以人在風中所感受到的溫度,會比實際溫度低,風大的時候,瞬間要低個十幾二十度,也是容易。

  他的語調低沉柔和,自有一種悠揚,再加上內容稍嫌科學化了點,笙寒聽沒幾句就開始走神,光顧著感受那音色盤旋在身邊的愉悅,完全沒有理會對方的諄諄教誨。

  他太緊張了啦。這一路走來,大半時間都在戶外,可她完全不覺得冷啊!

  她正想開口叫對方別擔心,以舫忽地停下腳,掏出鑰匙,對著一輛有稜有角的銀灰色跑車按按鈕,車門馬上如鷗翼般,緩緩朝上掀起。

  他解下自己的圍巾,披在她身上,邊往車尾走去邊交代:「妳先上車,我放好行李就來。」

  「好……其實很熱耶。」她握著圍巾往車裡鑽。

  大圍巾殘留著他的體溫,很暖,還帶著一縷若有似無的綠茶香,像是男性古龍水的味道。笙寒扣好安全帶,只覺得額角竟微微有點冒汗……

  嗯,等一下,這條圍巾要記得還!

24 雪! 

  才駛出停車場,笙寒便發出驚嘆:「雪!」

  一顆又一顆小湯圓般的白團子,從天空紛紛掉下,她正努力找詞彙想形容內心感受,卻聽見一串比精靈腳步還輕盈的鋼琴聲流洩而出,盤旋在小小的車廂內,精準地代替了言語,描述出眼前的景象。

  「德布西的『雪球跳舞』,正好配合這一幕。」身旁那人安詳地這麼說。

  笙寒猛點頭,還沒來得及開口附和,一個大雪團啪地一聲砸在車窗正中央,把兩人都嚇了一跳。

  以舫忙開了雨刷掃雪,笙寒眨了半天眼睛,忽地蹦出一句:「德布西一定沒住過芝加哥。」

  她剛說完,以舫就爽朗地大笑,笙寒也忍不住笑個不停。這顆雪球像是砸開了最後一絲初相見的尷尬,兩人再聊起來,其熟絡感就跟網路上你來我往的氣氛並無二致,只有偶爾那麼一、兩次,他醇厚的低音襯著涓涓淙淙的琴聲滑過耳際,她的心跳才突然快上半拍,再慢慢恢復平穩。

  雖然車內氣氛一直高昂,然而,開了一陣子後,笙寒還是逐漸感到不對勁。

  不是以舫,他很好。令她不舒服的東西在窗外。

  笙寒沒見過幾次雪,更沒見過漫天大雪。但在印象中,被白雪覆蓋的大地,猶如銀裝素裹,望上去理應浪漫無比,最起碼,也一片純淨。

  但,外面那個世界,既不給人純淨感,也一點都不浪漫,反而像極了恐怖片場景!

  雲層厚到一絲陽光都透不出來,現在才剛過中午,天色卻跟傍晚差不多昏暗。大雪似是比大霧更能阻隔光線,雖然街上路燈車燈都已全開,能見度還是非常低,兩旁行道樹陰森深邃,在風雪中搖搖擺擺,如果等下有隻殭屍或吸血鬼之類的衝出來,問她感想,笙寒覺得自己應該會說:不意外……

  「芝加哥下起雪來都這樣?」她指著窗外問以舫。

  「不會,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天色這麼怪……可能以前沒注意吧。」他看著前方,面上也帶了一絲不解。但隨即又側頭問:「對了,大雪初晴後的天空,澄澈到不可思議,妳相機準備了好吧?」

  「當然。」笙寒眼睛一亮:「要不要一起出去拍?」

  「我還有一百多封電郵要回……」目光掠過她微嘟起的小嘴,他失笑:「好吧,我拚一下,試著在這兩天回完,等天晴了,一起進市區拍建築……快到了。」

  「這麼快?」笙寒看錶,下午一點半,也開了快半個小時呢!大概聊得太愉快,都忘了時間,嗯,該打通電話給尼可拉斯,準備拿鑰匙……

  糟糕,忘了通知尼可拉斯,她搭早一班的飛機來!

  笙寒馬上掏出手機,鈴響數聲後,有人接起電話,她先聽到一聲哈囉,還正想著這人的聲音怎麼有點耳熟之際,對方居然開始以中文自我介紹……

  「李志翔!?」她驚呼出聲!

  對方顯然也大吃一驚。不過李志翔比笙寒更早反應過來,他只一愣,便先熱情地喊學妹好久不見,再解釋尼可拉斯這個英文名字,還是他小時候因為崇拜尼可拉斯.凱吉才取的,酷吧?學妹妳就算不常看電影,應該也還是聽過這個大明星,對不對?

  因為實在太出乎意料之外,笙寒完全不曉得該如何應答,好在李志翔的熱情並未持續太久,他扯了幾分鐘閒話,便回歸正題,開始跟她敲定拿鑰匙、看房子的流程。

  兩人商量了幾句,達成協議。笙寒於是掛斷電話,轉向以舫報告現況:「他說他還在學校,沒辦法立刻趕回來,要我找家咖啡廳坐坐,照原定時間,兩個小時後在他住的地方碰面。」

  她語聲方落,車子也正好停下來。以舫瞥一眼窗外,問:「這種天氣,還在學校?」

  「他說現在還是學期中,星期五下午正好是讀書小組的討論時間……」講到這裡,笙寒也覺得怪,可是騙她的意義何在?

  她茫然眨著眼,以舫轉向她,又問:「難得出來玩一趟,還要分心應付這種人,實在划不來。要不要直接放棄這裡,另外找地方住算了?」

  「可是,我跟屋主約好了的……」

  更何況,不住這裡,她又能住哪兒呢?

  見她一臉認真思考,卻完全想不出解決之道的困擾模樣,以舫忍不住微微一笑,才回:「也對。來都來了,我們直接去敲門吧。」

  「啊!」笙寒頓時瞪大眼:「可是李志翔說……」

  他不在啊。

  「妳聽他的還是聽我的?」以舫將她膝蓋上的毛線帽一把抓起,蓋在她頭上,挑起眉如此問。

  雖然這話有點霸道,他的語氣卻相當溫柔,還帶著點耍賴的味道,讓人無法拒絕。笙寒戴好帽子,對著他扮了個鬼臉,兩人一起推開車門,走進前方的長巷內。

  幾步路之後,笙寒就發覺,這雪球的尺寸絕非小湯圓,說是元宵還差不多!大雪球又濃又密地從天空落下來,眼前一片白花花的,看什麼都模糊。她一路對著門牌張望,幾乎快到巷底,才找到李志翔的住處。

  笙寒於是在門前立定,以舫則站在她身後,伸出手,按下門鈴。

  裡面有人。一個男聲先以中文回「來了來了」,幾十秒後,有名長相清秀的亞裔男生打開門,邊擦汗邊以英文開口:「請問,找哪位?」

  「尼可拉斯。」笙寒先用英文回,想了想,試探地以中文又說:「我找李志翔。」

  「喔,歡迎歡迎。」對方鬆口氣似地,忙以捲舌頭的北京腔中文說:「請進,我是他室友,聽說妳要來,我們還正一起掃客廳,掃到剛剛他才跑出去……」

  剛剛才出去?李志翔剛剛不是說他「還在學校」的嗎?

  笙寒馬上抽出手機,轉頭對以舫說:「我問個清楚,看他究竟在搞什麼。」

  「好……妳等三分鐘再打。」說完,以舫便從大衣口袋掏出手機,自顧自用指尖開始寫字。

  為什麼要等三分鐘?

  李志翔的室友還站在門邊,好奇地看著他們兩人,笙寒惡屋及烏,對這人也不信任。她決定不多問,認認真真地看錶,等時間一到,正要按鍵回撥,以舫忽將手機放到她眼前,而還沒讀完第一行,笙寒便猛地仰頭,眼睛眨都不眨地望向他……

  要她說謊?

  四道視線相交,以舫對她眨了眨眼,用嘴型無聲地說:「相信我(trust me)。」

  雖然完全不懂為什麼,笙寒卻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。撥完號碼,耳畔出現李志翔的聲音後,她照著手機上的指示,生硬地開口:「學長,我坐計程車,就叫司機直接開到今晚要住的地方,不去你家了,想請問你什麼時候有空,直接帶鑰匙過來?」

  她講到一半,那室友就瞪大了眼睛,笙寒先伸出食指,豎在嘴唇上,又合掌一鞠躬,向他做無言的拜託。

  室友於是繼續保持安靜,而手機另一端,李志翔發話了。他先強調那邊小巷子多,路不好找,又說美國很多人都有槍,敲錯門怕學妹有生命危險等等。講了一大套,結論就一個:她不該擅自行動,而該乖乖聽他的指示做事才對。

  笙寒嗯嗯地應付著,還在想接下來該怎麼回,忽然間,她什麼都聽不見了……

  以舫抱住了她。

  嚴格來說,他只是伸出雙臂,將她整個人圈在懷裡,然後把自己的頭擱她肩上,在她面前,繼續用手機傳遞訊息。

  然而,那和抱緊的效果實在相差無幾。霎時間,笙寒耳根像要燒起來,視線也模糊了,後方那人的一呼一吸,隱隱約約拂在頸邊,而鼻端則傳來跟圍巾味道相似的綠茶香,混著男性淡淡的體味……

  大腦空白了不曉得多久,眼前手機上最新的一行,又在瞬間將她喚醒。笙寒看看字,又惶恐地看看以舫……

  這個謊,會不會扯太大?

  兩個人的臉很近,以舫沒說話,也沒做任何動作,但在他眼底裡,笙寒讀到十足十的把握。

  拚了!

  她咬咬嘴唇,也不管李志翔說到哪裡,便打斷他,說:「我到了,不難找啊。那我先敲門,把行李放下來,在客廳坐著等你拿鑰匙過來,反正屋主跟她的美國室友講過我會來住……」

  手機另一端傳來驚呼,對方忙叫她別魯莽,否則下場不堪設想。笙寒聽了幾句,舉起手,在李志翔自己的大門上,叩叩叩敲了三下,然後也學對方來個驚呼後,大聲開口:

  「李‧志‧翔,這怎麼回事?屋主的室友不讓我進去……她們正在打電話,說要報警……你趕快給我過來!」

  她一吼完,無論手機此端或彼端,都一片沉寂。

  以舫伸出手,在她眼前豎起大姆指,李志翔的室友在一旁聽得眼睛發直。但人不在場的李志翔,卻像真被唬到了,他忙說:「笙寒,拜託,趕快跟她們道歉,說妳搞錯了,妳沒有要住在那裡─」

  「我沒有?」笙寒打斷問。

  「笙寒,是這樣的,妳聽我解釋……」

  在李志翔結結巴巴的話語中,笙寒終於瞭解,因為天氣不好,他以為旅客八成來不了了,所以就把房間提早出租,給了住不慣宿舍,急著想搬出去的女同學……

  「提早是多早?」笙寒問。

  李志翔乾笑了幾聲,沒正面回答,只說天氣預報大家都看得到。

  「那你為什麼不提早通知我?」她再度質問。

  對方表示,考試太多,人容易丟三忘四,真的絕非故意。學妹妳看,一知道是妳,我馬上跑去學生宿舍,看有沒有空床位……

  李志翔的聲音既真誠,又帶了三分委屈,但笙寒卻完全沒被打動。相反地,聽到這裡,她怒火漲到了最高點。

  室友剛剛才說,他們在打掃房間─很明顯,李志翔原本的如意算盤,就是給來者一個措手不及。單身遊客在暴風雪天來到陌生的城市,遇上這種事,為了避免流落街頭,只能乖乖接受安排,住進他的地盤。

  然後呢?

  想到以前在網路被人轉載,女性沙發客因為拒絕與主人同床,半夜被丟出門外的新聞,她狠狠地打了個寒噤。

  沒必要跟這種人多糾纏。笙寒於是只簡短告訴他,不用麻煩了,她自己會找地方住,隨即掛斷電話。

  她收了手機,以舫也鬆開她,眼底帶著笑意說:「走吧。」

  走去哪裡?

  笙寒毫無頭緒,但她也曉得,不該站在李志翔的住處大門前討論這個問題。於是她向室友道聲打擾了,便默默跟在以舫身後,走出長巷。

  行至半途,摸摸自己凍到發僵的雙頰,笙寒咬咬牙,又抽出手機,按下一個快速鍵。

  鈴響數聲後,某人以悠哉游哉的語氣開口:「小寒,妳跑去哪啦?新聞正在報,芝加哥兩個機場都封了,十二小時內沒有任何班機能夠起降……什麼,妳已經到了!」

  想當然爾,最後兩句,喻笙遠沒能維持初始的悠游狀態。

  笙寒略過遇上以舫的部分,三言兩語說完李志翔的事,而笙遠邊聽邊坐到筆電前,等妹妹講完,他也已幾乎完成所有需要的程序,只差按鍵確認下單。

  他急問:「旅館如果訂在湖濱大道南岸,妳從西北大學那邊叫計程車過去,方便嗎?」

  計程車八成叫不到,但「湖濱大道」這條路笙寒還記得,以舫也住在上面,應該能順道載她一程……

  望著前方那人的身影,一股安全感突然自她胸口湧現,笙寒於是回:「可以……噢!」

  剛剛刮過臉頰的風裡,不知道是夾了冰渣還是砂,力道十分之大,砸到臉上簡直就像刀劃過一樣,痛死了!

  奇怪,之前風有這麼強嘛?

  心底無端掠過一絲恐懼,她摀著臉,耳邊哥哥又交代:「訂好了,等下我一掛電話,就用簡訊把訂單號碼跟旅館資訊傳給妳。妳先趕快進到旅館,有問題隨時連絡,掰。」

  「好,我到旅館再打電話給你,掰。」

  她才按斷電話,就聽噹一聲,簡訊到,同時,兩人也已走到車旁。

  開了車門後,以舫轉過身,笙寒將手機遞上前,兩人面對面,一前一後,幾乎同時開口。

  「寒,我的公寓有客房,雖然不常用,但每週都有人打掃……」

  「以舫,我哥幫我訂了旅館,你看離這裡遠不遠?」

  她沒聽清楚他說什麼,他卻馬上聽懂她的話。以舫抿抿嘴,接過她手機,只瞄了那則簡訊一眼,便將手機遞還,輕聲說:「很近,快上車吧。」

  笙寒鬆了一大口氣,趕忙鑽進車子裡,以舫則邊發動引擎,邊打開收音機,新聞播報員的聲音隨即傳出:

  「超級暴風雪警告。太空總署表示,這是美國中部自一九五○年以來,最大的暴風雪,預估芝加哥市積雪可達兩呎。伊利諾州政府已經宣告,全州進入緊急狀態,為預防鏟雪不及發生交通事故,政府將於三點起封閉湖濱大道……」

  「湖濱大道!」笙寒驚惶地扭頭看以舫。

  他的反應相當冷靜,只說了句:「扣安全帶。」同時腳一踩,車已駛出巷口,加足了馬力前進。

  窗外的商店拚命往後退,她抓著椅墊,很想問現在去哪兒、該怎麼辦之類的,卻不敢說話,深怕害駕駛分心。

  等開了一段路,車停在一個三岔路口時,以舫瞥一眼鐘面,主動開口:「通常從這裡起,開到妳旅館,不塞車的話,只要二十五分鐘。現在離封路,還有整整四十分─」

  綠燈亮了,他重重踩下油門,車子箭一般衝了出去,輕巧地拐了個彎,眼前豁然開朗,右邊是建築,左邊大湖映著天,景色壯闊至極,然而笙寒卻倒抽一口冷氣─

  她看過這裡,就在MSN上,以舫傳給她,介紹芝加哥的第一張照片。

  景物依舊,但色調卻已迥異。

  藍天下光鮮亮麗的大樓,如今隱藏在風雪之中,幾乎看不清外形。烏雲垂得極低,彷彿能觸及車頂,水天依舊相連,卻比國畫的潑墨山河來得更加陰沉晦暗,前方應該就是市區,但大雪屏蔽視線,她什麼都看不見……

  身旁,以舫的聲音又響起,他說:「別擔心,天黑之前,我一定想辦法送妳進旅館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