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亮靜好下的侷侷促促
《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》作者吳曉樂
21 篇散文,獻給 21 世紀的女兒與母親,
還有每一個不合時宜的妳和你

世界的標準偏不是貼身剪裁、客製化設計。
有時我們像被迫使用右手的左撇子,卡卡的,
笨拙疼痛地,微笑展示那個非慣用的自己。

對於理想人生的歌頌,似乎只有一種曲風。光鮮穩定的事業,還有和樂甜蜜的家庭:夫唱婦隨成雙對,有子,或許有女,父慈子孝,賢妻良母。採摘完美結果的路,好像也只有一條小徑。女人,男人,許多人生來就被推出起跑線外,卻又拚了命要擠進去,站上指定位置,扮演社會的期待。

你以為那是老調,老調卻在新時代不斷重彈。新時代的女兒幽幽唱著和聲。
吳曉樂以細緻誠摯的眼光,由世紀之交女性的成長經歷、見聞感受出發,寫社會,寫家庭,也寫自己,藉二十一篇散文刻畫光亮後的暗影、暗中的微光,記下世界予我們的顛顛簸簸、坑坑疤疤,同時認認真真地提問:那些很好很好的,可不可以不要呢?能否准允我們唱起新曲,走不同的路?能否容許我們,收拾起破碎的自我,選個心儀角落種下專屬的果樹,等它緩緩果熟蒂落,帶來只有自己能體會的豐收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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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按首字筆畫排列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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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自由自在,首要條件是自己得在,無論別人如何不給不許,自己偏偏得在。吳曉樂,偏偏就是在。──江鵝(作家)

年少不懂李宗盛,青春不悲周星馳,正如吳曉樂的散文輕盈卻布滿倒刺。
她以女身、兒身及書寫身煉祭出這一本女‧兒‧書,世故之下是情深,溫柔盡頭才鼻酸。──蔣亞妮(作家)
  
吳曉樂的散文質地,像有人在暗桌下伸腳過來勾你。一勾就中。有些人勾到地老天荒腳抽筋也沒用,這是天分啊。──楊隸亞(作家)

推薦序

偏在


吳曉樂說起各種「可是我偏偏不喜歡」的時候,有一種腰桿堅挺的氣勢。

而且帶著動作。雙手攀扶摸索,向上。她想站直,正在站直,站上屬於她的位置,最終氣宇軒昂。

令我欽敬的意志續航力。

是世代差嗎?差一個年級,女人承擔的形象依然近似,掙脫的姿勢和力道卻大有不同。除了她,還有母親。她與母親之間的拉扯,特別吸引我注意。在韓國釜山得男佛前,她們在立心上拉扯。母親明白求子不可得的辛苦,希望她能預先置備庇蔭,要用就有,不用也無傷。女兒不肯,因為當年就是這種立心,傷了母親。此心不可立,不可縱,不可不戰,即使要戰的是整個世界。

這份心意,母親們跟上了嗎?

世上最嚴酷的警總,在女人心裡。但不是每個女人都意識得到自己一人分飾司令與嫌犯,刑求與招認,傾軋與窒息。父權社會對女人採取電擊項圈式訓練,多數女性早年就能學會,在一趟鼻息之間完成自審自囚的程序,不僭越世道不肯給的權益,而且因為發生得頻繁,久之還當是呼吸的一部分,行有餘力並且不忘提點她人凡事自罪,這個「她人」得用女字旁。

二人以上參與的審查和拘提,難免出現掙扎抗拒,而這二人的組合,因為社會結構的緣故,經常是母女,越是害怕觸電的母親,越常囚禁女兒,因為捨不得心愛的孩子在行走間受到更大的傷,乾脆自己先打,打怕她。母親們經常忘記兩件事實,一是女兒活的是她自己的命,二是女兒年輕,而且強壯。女兒未必遇得上母親曾經遭遇的電擊,即使遇上,未必經不住,有些人甚至智勇雙全,能挺著疼痛找出電源開關,一拳捶爆那些傷害過自己母親的東西。

能夠如此相互明白的母女,是最強大的支持團體,但「相互明白」不是一席話說完就能開花結果,要磨。書裡常能看到吳曉樂與母親的相互砥磨,也許直面,也許背對,但始終不曾中斷凝望。無論是笑是淚,她們在心裡一直看著彼此。她的躊躇,是她的堅毅;她的決斷,是她的牽掛。

人無法預測前路,卻能練習步伐。幼時的吳曉樂曾經埋怨母親不願為她放下正在閱讀的書本,日後卻領悟,能有個偏偏不願放下心之所向的母親,不是每個人生下來都配給得到的行路教練。人可以偏偏要,偏偏喜歡,也可以偏偏不要,偏偏不喜歡。倘若無論如何都有人叫好,卻也有人看壞,選自己甘心好樂的事來偏偏,總是不虧的。

一個人能站起來,不只是一個人的起來,尤其女人。行路有伴當然好,但最好的,終究是能站直來走,不必人扶。愛牽誰牽誰,不想牽的時候,任止任行,遠近高低熱鬧寂寞全由自己。想自由自在,首要條件是自己得在,無論別人如何不給不許,自己偏偏得在。吳曉樂,偏偏就是在。

——江鵝(作家)
 

內容試閱

〈習得復忘掉〉
 

很多人問過,為什麼關於女性的文字,不問新舊,老反覆出現三個字:愛自己。難道女人真的如此不經事,連最基礎的自己都愛不好嗎?是的。實情是,相較於愛,我們對於這身分,更常練習的情緒是厭惡。去問每一個女生,妳有多討厭自己,她們會交給妳一整首長恨歌。女人們都很清楚自己五官外貌個性的瑕疵。那是她們一路走來,旁人怕她們「搞不清楚狀況」,好意提醒她的成果。女人們得在很久以後,才能站在鏡子面前而不急著遮掩;不在四下無人時,祈禱換成另一張臉、另一副更窈窕的身軀;不再歆羨別的女人那看似更圓滿的婚家。愛自己,若聽來太深又太淺,不如抽換成另一套說詞,不應有恨。
 
世人常誤解一件事:僅僅男性特別喜歡折抑女性。絕非如此,打自很小的年紀,我時時見聞,那些坐成一圓桌的女人,如何將一位不在場的女性給說得低進塵埃裡。幾乎每個女生都接受了一套完整且順序儼然的厭女練習。那些教條如同空氣一般,隨著我們的呼吸而深刻地繞行於我們體內,如雙股螺旋般反覆纏捲。女孩們是如此嫻熟於裁切自己,好兌取社會的認同,把自己修得亂七八糟還不夠,也把別的女孩給剪得淚流滿面。
 
多年前,跟朋友出遊,夜時齊聚一房。真心話大冒險,說出你的夢魘,輸家猶疑幾秒,輕輕張嘴,青春期,她不過是歪斜倒坐沙發上,母親走進客廳,見狀,問她,妳腿這麼開,是想要男人了嗎?朋友續道,很多年了,她抱著這句話在度日子,到了任何場所,坐下第一件事:留心自己雙腿是否足夠併攏。說到一半,朋友哭了,這果然是她的夢魘,禁不起複習,也受不得回憶。她覺得這句話真惡毒,比什麼都猥褻。母親會這樣子說她的哥哥嗎?絕對不會。朋友的淚水一顆接一顆滾落,頃刻間所有人也憂愁了,說好不玩了,睡覺吧。
 
真實生活裡,很多遊戲由不得妳。討厭比自己胖的女生,更討厭比自己瘦的女生。棄煩比自己保守的女生,更棄煩比自己解放的女生。怪醜女,更怪比自己漂亮的。鄙視始終單身的人,更鄙視交了一串男朋友的人。男人的出場是理所當然,女人的受邀得感謝好運氣。男孩洶湧的情感表達是果敢,女孩的大笑與淚是神經兮兮。男人的心機是運籌帷幄,女人的運籌帷幄都是心機好重。

我承認,以上思維我都信過。羨慕比我纖細的女朋友們,看著她們裙襬翻動時,露出鉛筆一樣修長的腿而如有芒刺扎心;我也曾對於那些我見猶憐的臉譜,升起過不道德的情緒,希望整成那樣的臉,若不能,就賤斥她們,挑剔她們眼距過寬,鼻梁太歪,笑起來滿嘴牙亂。或者說她抽菸吧,說她整形如何,她是不是昨夜挽著這個人的手臂出席,明天清晨轉身又入了誰的房間溫存。

我們都參與這樣一個遊戲,找出壞女孩,秘密地,充滿純淨惡意地,大風吹,吹什麼?吹那些會故意穿很短的裙子露出一截皎白大腿的人。吹那些塗著豔色口紅的人。吹那些會用寂寞的聲音跟寂寞的男人談心的人。更吹那些隨隨便便把男人圈成一桌乾哥哥的人。我們熱中於找出生活圈裡的婊子,好證實自己不是,以為這樣的輸誠可以得到愛吧,偶爾或許有,但多數時候我們一無所獲。

社會將女人分而治之。久而久之我們也誤信,如果自己跟其他女孩同時落於深水,欲想多吸一口氣,就得先把對方給壓進池水,好憑藉其低而亭亭挺舉,換來幾平方公分的新鮮空氣。沒有她的沉淪,何來妳的青蓮。沒有她的不安於室,哪來妳的宜室宜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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