集編劇﹑演員﹑導演於一身的鄭有傑非常親和,接受《親子天下》專訪那天,他應攝影同事的請求,敏捷的爬上大樓頂樓水塔邊拍照,讓文字記者們捏一把冷汗。事後他對我們說,小時候他最喜歡「瞞著家人」一個人爬上住家頂樓,但他現在絕對不准自己的孩子做同樣的事......
名義上什麼都不是,卻彼此相互生活著
頂樓加蓋的房客林健一(莫子儀飾)照顧房東祖孫無微不至,從阿嬤(陳淑芳飾)每天要服用的藥物,到孫子悠宇(白潤音飾)每天要簽的聯絡簿……他對阿嬤的挑剔極盡忍受,像在贖罪,這是他表達思念的方式。
林健一像兒子又像媳婦,像爸爸也像媽媽,但對不理解的人來說,他只是個房客。「親愛的房客」如何變成家人?健一在阿嬤臨終前完成了領養悠宇的手續。愛,只有一種樣子?沒有血緣的相互歸屬感,算不算家人?電影《親愛的房客》透過充滿日常的生活細節和對話,刻劃家人情感的羈絆。其中兩句台詞令人揪心又精準,悠宇問健一:「如果沒有我,你是不是會比較輕鬆?」健一沒有直接回答,反而說:「有你,我會比較快樂」。
這種情感和歸屬就是構成家人的重要因素。「你心裡面一定有一個人,『沒有他比較輕鬆、但有他才會快樂』,不論那個人是你的爸媽、兄弟姊妹、朋友、情人,或老闆、員工,每個人都可以找到一個屬於自己的地方和真正愛你的人,」導演鄭有傑在《親愛的房客》就是想表達這樣的意念。
和孩子「零距離」對話
沒有你比較輕鬆,但有你才會快樂
這句電影中的經典金句,其實是鄭有傑和孩子曾經有過的對話。「家,是一個你回得去的地方,在外面你會碰到各樣的競爭、人心險惡、挫折、榮耀,有一個回得去的地方,接得住你,你會比較不害怕,」鄭有傑說。營造家人間沒有距離的方式,就是他自己先做一個「不逞強的爸爸」,「在三個孩子面前,我不想隱藏太多,盡量把真正的自己表現出來,即便我很累、很不安、很脆弱、甚至我把自己染了全頭金髮、扮女裝的劇照都給孩子看,我要讓他們知道,什麼事都可以講出來,ok的,我不會批判你。」鄭有傑說。
之所以特別強調家人關係的零距離,是不希望自己和父親之間無法彌補的遺憾再次發生。鄭有傑的父親是出身日本神戶的華僑,他從小和父親說日文,小學期間還有日文家教,奠定聽說讀寫的基本能力。高年級起他自學日文,狂看原文漫畫、小說、電視,至今都還常閱讀日文書籍,日文好到還翻譯出版了日本知名導演是枝裕和的電影原著小說《橫山家之味》,「我是被電影耽誤的譯者」他半開玩笑說。
沒有來得及向父親道謝的遺憾
透過日文這扇窗,鄭有傑看世界的方式,從小就跟周遭不一樣,對民族情感的概念特別敏感和批判。「去日本時,我不是日本人,在台灣,也不是真正台灣人,到哪裡都不是人,很難在一個集體中找到自己的歸屬。」也因為對自己的認同和父親不同,以及很多「幼稚的原因」,鄭有傑和父親常起衝突,「幾乎用盡力氣,想向他證明我跟他的不同」。一直到父親九年前過世,「都沒有太大的交流,沒有真正和解,沒有機會跟他說謝謝,」他不禁哽咽。
鄭有傑後來常想起父親,尤其在生活或工作上需要去對抗或堅持什麼的時候。他記得,《親愛的房客》劇本嚴重卡關、申請輔導金的截止日期又迫近時,他搭火車到基隆,呆坐在公園裡看著船進進出出,突然熱淚盈眶。「那時清楚地感覺到父親的存在,聯想到他曾經也數度遭遇絕境,當時他背負的還不只自己的家庭,還有許多員工的家庭,我都不知道他當時怎麼面對這種絕境,怎麼堅持下來的。他從來沒跟我提過,我也不曾問過他。但現在好像終於懂他的心情了,」他曾在《關於思念的形狀》中寫到。
父親沉默的承受了一切生命的重量,鄭有傑卻在電影創作中找到所有疑慮、情緒、思考的出口。他受父親影響,考進台大經濟系,又受朋友影響,真正接觸電影,編劇、演戲、導演三路並進,曾經因此休學,強大的創作欲望就是他對人生最大的叛逆。23歲自編自導自演完成第一部拍短片《私顏》,就獲得台北電影節學生電影金獅獎,從此鄭有傑常參加國內外各種影展。
得獎、票房為讓家人放心
「認同」、「父子關係」是他創作影片的核心命題,但他容許自己還在尋找答案的進行式中擁抱模糊,「只要我知道,我拍的每一個作品都在定義我自己,沒有違背良心。」2007年他入選導演李安和李崗在台灣啟動的《推手計劃》種子時,也牢牢記住李安的最高指導原則—「你對創作要誠實」。他也總是提醒自己,「要從批評別人、比較safe的一邊,快步走到被批評、比較有風險的一邊。」
入行近二十年,作品也被肯定,《親愛的房客》入圍今年金馬獎最佳劇情片、最佳導演等六項大獎。鄭有傑誠實表示,自己還是會在乎獎項,在乎票房,但主要是為了讓家人放心、讓他們覺得與有榮焉,因為他們的確是最要感謝的人。
鄭有傑至今回家絕口不提工作。儘管太太戴海倫曾任金馬獎國內部總監,但夫妻之間「有一條線」,就是不要一起工作,「因為我工作起來會很焦慮、很機車,我不希望那樣對我太太」。但拍一部片持續一兩年,一起生活的家人很難不感受到那種高張的壓力,「寫劇本時心不在,後製時人不在,拍攝時人和心都不在,只要睜開眼睛,想的就是電影」鄭有傑轉述太太對他的形容。也因此,他利用所有不工作的時間,專心在生活裡做一個先生、做一個爸爸。全家窩在一起用投影機看電影,每天刻意抱抱孩子,六歲小女兒問,「為什麼你都拍我不能看的電影(《親愛的房客》為輔導級)」讓他認真思考拍一部親子片。
2020年更讓鄭有傑體悟,所有的幸福都不再是理所當然。他說今年入圍金馬獎特別激動,參與演出的吳朋奉過世,疫情更讓他在今年上半年幾乎得憂鬱症。那時《親愛的房客》幾近完成,就等放映。但「四月去戲院看電影,只有我一個人包場!」為這部電影已投入兩年時間和全部家當,鄭有傑一度絕望到「背脊發涼,覺得完了」。但他決定不認輸,著手籌備台灣第一家汽車電影院來放自己的電影,斜槓當演員他甚至為賺錢超前部署,找經紀人放出消息,「大戲小戲裸戲任何戲都接」,做各種「垂死掙扎」。
所幸後來危機變轉機。「台灣疫情控制下來,紓困貸款來了,洋片也不進來了(因為洋片必定全球一起上映),國片就有好幾個院線一起上。」十月起,鄭有傑感恩的跑每一場映後座談,真心的寫每一篇臉書貼文,因為在台灣能享受到這種「在鋼索上面的幸福」,他只覺得是奇蹟。
鄭有傑小檔案
1977年生於台南,台大經濟系畢,大學時代開始投入電影。今年43歲,育有3子,集導演、演員、編劇於一身,為一期一會影像製作公司創辦人。大學時代開始投入電影,代表作品:《石碇的夏天》、《一年之初》、《波麗士大人》(演出)、《他們在畢業前一天爆炸I、II》(II公視迷你劇集)、《親愛的房客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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