聽說愛情回來過
有了孩子以後，她以為不會再有洶湧的愛情。
她一直想要這樣的生活，或者成為這樣的女人，日子家常而且重覆，以後就樸素和俗氣。她愛得太偉大過，每一場戀愛都很壯烈；青春期比她想得還長，久到了她對自己灰心，不會成為大人了。她的世界總在爆炸，炸開了快樂，然後全都碎掉；痛恨過去的傷害，它們騙她不要怕，不會怕事膽小。
她想起第一次揹起氣瓶，往海水裡面潛下去。她的耳朵好痛，拼命吞嚥口水；她已經口乾舌燥，就捏住鼻子哼氣。抬頭看著陽光打在水面，一片閃閃發亮、晶瑩發光。她的鏡面起霧了，眼淚的霧氣。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樣，不會游泳、很怕溺水，可是還是去愛了。
還好她最後游上來了，有個好男人接住了濕淋淋的她。她很遲疑地看著他，竟然有一個人會為了她緊張。她已經忘記了啊，她被愛過的。她談過完整的戀愛，她不是生來就壞掉。
結婚第六年了。
婚姻像是一台滾筒洗衣機，生活在裡面攪動不停，他們的愛情脫色了，她也不像以前明亮。洗澡的時候看著自己的身體，不再是少女的體態。這樣也好，都說越鮮豔的動物，越有生命危險；那麼，她應該已經很安全了。不被注目的，也就不會被傷害記得。
可是她還記得他。
總會有一個人，讓妳很想痛恨他；那就可以厭惡在一起的時光，多虧了自己很勇敢堅強。
就不會懷念了，就不會感傷了。
他打電話找她出來，她慌亂了好幾個晚上。時間沒有動到他太多，他看她的眼神還是迷人。他像是按下了電腦的「復原」鍵，他們又像是還在一起的時候。什麼都不用做，就也可以笑出來，他還是那個最會接話的人。
那時候匆忙地分手，原來他也覺得可惜。不敢再找她，讓另一個人照顧她。看到她過得不錯，他很放心也很慚愧。是他讓她變成別人的，再也不是他的了。
他們還能怎麼樣呢？寫壞了的故事也是寫完了。原來是這樣的：來不及說出的話，以後也就不用說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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